1.青梅竹马,命运初分那年夏天,阳光灼热得像融化的金箔,
蝉声在陆家大宅后花园繁茂的梧桐树上撕心裂肺地鸣叫,织成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绿意喧嚣。
七岁的林知夏,穿着洗得发白的鹅***连衣裙,像个误入城堡的小精灵,
赤着脚丫在平整如茵的草地上追逐一只蹁跹的玉色蝴蝶。她的笑声清脆,像风铃摇碎了暑气。
比她高半个头的男孩陆沉舟,穿着笔挺的白色小衬衫和灰色背带短裤,跑在她前面,
时不时回头,故意放慢脚步,清亮的眼睛里盛满了阳光下碎钻般的笑意。“知夏,快呀,
它要飞走啦!”“沉舟哥哥等等我嘛!”知夏气喘吁吁,小脸跑得红扑扑,
额前细碎的刘海被汗水濡湿。最终,蝴蝶轻盈地落在一株盛开的栀子花枝头,纯白如雪,
香气馥郁。陆沉舟小心翼翼伸出手指,屏住呼吸,却没有去捉它。他弯腰,
拾起掉落在地上的一根坚韧的梧桐枝。“我们不抓它,”他转身对跑近的知夏说,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稚嫩却轮廓初显的脸上投下跳动的光斑。他拉着知夏蹲在草地上,
用树枝尖利的一端,在那片柔软的绿地上,一笔一划,
郑重其事地划下深深的沟壑:“永——远——不——分——开。
”泥土的气息混合着栀子花的芬芳涌入鼻尖。知夏看着那几个笨拙却无比坚定的字,
再看看身旁少年光洁的侧脸和被汗水濡湿的鬓角,心里像被蜜糖浸润过一般,甜丝丝,
暖融融。她抿着嘴笑,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从旁边那丛栀子花树上,
摘下一朵开得最饱满、最洁净的花朵。花瓣冰凉如玉,她踮起脚尖,带着点羞涩和雀跃,
轻轻将那朵栀子花别在了陆沉舟白色衬衫的领口。浓郁的花香瞬间将他包裹。他低下头,
看着胸口那抹纯洁的白,又看看面前女孩如花的笑靥,
只觉得整个夏天的热都变成了心底沸腾的暖流。他郑重地点头,
如同骑士接受了公主赐予的勋章。古老的陆家大宅,红墙黛瓦,静静地矗立在盛夏的喧嚣里,
无言地见证着这份不染尘埃的两小无猜。然而,童话的糖衣包裹不住现实的苦核。
那夜的月亮被厚重的乌云吞噬,连一丝微光都吝于施舍。林知夏家那个逼仄狭小的平房里,
刺耳的瓷器碎裂声如同丧钟般猝然划破寂静!“姓李的!钱呢?!
老子的钱是不是又被你这**藏起来了?!”伴随着男人狂躁嗜血的咆哮,
是酒瓶狠狠砸在墙上的爆裂声,玻璃碎屑溅得到处都是。林知夏蜷缩在小床的角落,
死死抱住膝盖,小小的身体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昏黄的灯光下,
她看见父亲林国栋那张被酒精和输钱后的暴怒扭曲得狰狞可怖的脸,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他手里攥着一个空酒瓶,眼神浑浊癫狂。母亲李玉梅瘦弱的身躯挡在女儿身前,
如同风雨中飘摇的芦苇,脸上挂着泪痕和新添的青紫。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的哀求:“国栋!别打了!家里…家里真的没钱了!你都输光了!
那是给小夏交学费的钱啊!”“学费?赔钱货读什么书!”林国栋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更加暴怒,一脚踹翻了本就摇摇欲坠的饭桌,“没钱?没钱就去借!去卖血!去卖…!
”污言秽语如同毒蛇般嘶嘶喷吐,他目光扫过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女儿,那眼神,
让知夏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扔在冰天雪地里。“小夏,躲好!”李玉梅凄厉地喊了一声,
扑上去死死抱住林国栋的腰,试图阻止他冲向女儿。瘦弱的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那是母兽保护幼崽的本能。“滚开!臭婆娘!”林国栋反手一个沉重的耳光,
打得李玉梅踉跄后退,嘴角瞬间渗出血丝,撞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世界在知夏眼中变成恐怖的慢镜头:妈妈嘴角刺目的红,爸爸赤红扭曲的眼,
碎裂的碗碟在地上折射着昏黄灯光……心脏被冰冷的恐惧攥紧,几乎无法呼吸,
只有泪水无声地冲刷着小脸,她连哭喊都发不出声。李玉梅挣扎着爬起来,
在又一次酒瓶挥来的间隙,她爆发出惊人的敏捷。她冲到床边,一把拽起吓傻了的女儿,
用尽全身力气将她塞进床底最深的角落,嘶哑着低吼:“躲起来!别出声!
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出来!”然后,她转身,毫不犹豫地扑向疯狂的丈夫,
用身体当成了最后的盾牌,为床底的女儿争取那宝贵的几秒钟生机。
黑暗的床底充满尘埃和陈腐的味道。知夏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牙齿深深陷进手背的肉里,
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暴雨般的咒骂、殴打声、母亲压抑的痛呼和沉重的撞击声……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眼睛因恐惧和泪水瞪得极大,
瞳孔里倒映着地上飞舞的一小片碎碗茬,像一滴凝固的血泪。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殴打声似乎停了,变成了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含糊的咒骂,
然后重重的关门声响起,整个世界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过了许久,床板被吃力地掀开一角。
母亲布满伤痕和淤青、被泪水模糊的脸出现在知夏面前,那双曾经温柔的眼眸里,
此刻只剩下麻木的痛楚和某种决绝的火焰。她身上单薄的衣服被撕破了好几处,
露出的皮肤上伤痕累累。“小夏…我的孩子…”李玉梅的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
伸出颤抖的手将女儿紧紧抱入怀中,力气大到几乎要将她揉碎。
知夏的小脸贴着母亲冰冷的脸颊,眼泪和血蹭在一起,却只感受到一片灭顶的绝望和冰冷。
“我们走…马上走…”李玉梅急促地说,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和不容置疑,
“一分钟都不能待了!”没有行李,没有告别。在这个绝望的深夜,
李玉梅只来得及将女儿塞进一件外套,紧紧抓着她的小手,趁着夜色还未褪尽,
如同惊弓之鸟逃离了这个名为“家”的炼狱。
路过那栋熟悉的、此刻在沉沉夜色中宛如沉睡巨兽的陆家大宅时,李玉梅的脚步顿了一下。
昏黄的路灯下,她咬破了自己早已干裂出血的手指,剧烈的疼痛让她打了个哆嗦。
她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被坚定的决然取代。
出一小张早就揉得发皱的、写着地址和名字的纸条——那是她偷偷给女儿准备好的备用地址,
一个远房表亲在偏远小县城的住处。她用染血的手指,
在纸条上那个唯一有效的名字“林知夏”旁边,用力按下一个模糊的血指印。然后,
她猛地跑向陆家紧闭的大铁门,不顾门上的尘土和冰冷,
颤抖着将那张浸染着血与绝望的小纸条,奋力塞进了门缝深处!“快走!”做完这一切,
她脸色煞白,心像要跳出喉咙,拉着女儿转身就跑,头也不敢回。两个单薄的身影,
迅速融入浓稠的夜色,仿佛两滴水珠落入黑暗的大海,
只留下身后那个“家”渐渐模糊成一片狰狞的剪影。几乎就在她们身影消失的下一秒,
陆家靠近大门的某扇窗户被猛地拉开。
穿着睡衣的陆沉舟脸上带着焦灼和担忧——他隐约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动静。夜风骤起,
卷着泥土的气息和远处隐约的雷声。他推开门跑进庭院,
正好看见天空中突然砸下的豆大雨点。“知夏?!”他大声呼喊,声音被雷声盖过。
他冲到铁门边,敏锐地发现了门缝里露出的一小角纸片。雨水已经开始落下,他心猛地一跳,
飞快地抽出那张纸条。雨水瞬间打湿了纸面,
上面用铅笔写着的模糊字迹在雨水的冲刷下迅速晕开、融化,
那个唯一清晰的名字“林知夏”旁,那点刺目的暗红血痕却像烙印一样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试图辨认下面的地址,可墨水早已化成一团混沌的污迹!“不——!
”少年惊恐绝望的呼喊被淹没在轰隆的雷声和瓢泼大雨中。他徒劳地用身体护着纸条,
试图擦去不断落下的雨水,却只让纸片更加破碎泥泞,
最终在他手中化作一团无法辨认的纸浆。冰冷的雨水浇透了他全身,
却不及心底骤然涌现的恐慌和无边无际的寒冷。与此同时,
陆家大宅的侧门也悄然开了个口子。一个与陆沉舟有着几乎一模一样面容的男孩,陆沉野,
探出头来。他本是听见哥哥的动静,想偷偷跟出去看看热闹。暴雨倾盆,雷声滚滚,
庭院里一片昏暗混乱。他好奇地走下台阶,试图寻找哥哥的身影,却一脚踩在打滑的苔藓上,
小小的身体向后一仰,惊恐的叫声还未出口,便滚下湿滑的台阶,重重跌落在外面的小巷里!
而陆沉舟正全神贯注于那张消逝的纸条带来的恐慌和绝望,
在大雨中疯狂搜寻任何关于女孩的蛛丝马迹,
完全没留意到身后弟弟那一声闷哼和重物落地的异响。
当陆宅的灯火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呼喊声全部点亮,佣人们拿着手电筒冲出时,
混乱达到了顶峰。
一边是浑身湿透、拿着泥泞的纸片、失魂落魄地哭喊着“知夏不见了”的大少爷;另一边,
黑暗泥泞的小巷深处,
只有几道杂乱的拖痕和一顶被打湿滚落在地的小绒线帽——那是陆沉野今天戴的帽子。
附近除了暴雨冲刷的声音,再无一丝人影。命运的车轮在这个充满离别的雨夜,
带着残忍的精准,轰然转动。
它碾碎了纯真无邪的承诺(“永远不分开”的树枝誓言被风雨侵蚀),
带走了青梅竹马的芳踪,更无情地掳走了骨肉相连的兄弟。两段懵懂的情谊,
一对血脉相连的双生子,在这一刻被命运之手狠狠推向截然相反、迷雾重重的未知轨道。
齿轮错位的吱嘎声,尖锐而冰冷,宣告着平静童年的终结,
一场交织着错爱、重逢与命运捉弄的纠葛大幕,就此沉重拉开。……2.重逢异客,
情愫暗生十二载光阴,足以让一座城市面目全非,也足以将逃亡的痕迹深深掩埋。江州,
一座临江的中等城市,远离了承载着甜蜜与噩梦的故乡。夏夜,
城市的脉搏在霓虹与喧嚣中跳动。
潮湿的空气里混杂着烧烤油脂的香气、廉价香水和汗水的味道。
在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的夜市一角,十九岁的林知夏像一株顽强生长在岩石缝隙中的小草。
她的摊位很小,一张洗得发白褪色的帆布铺在地上,
上面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手工饰品。用彩线缠绕的复古流苏耳坠,
用贝壳和碎玉点缀的编织手链,
胶封存住干花的透明胸针……每一件都凝结着她小心翼翼的巧思和从生活缝隙里挤出的时间。
昏黄的路灯下,她正低着头,用小小的镊子和细铜丝,
专注地固定一颗圆润的青绿松石在一枚戒指上,手指灵巧而稳定。
生活早已磨去了她曾经像栀子花般不谙世事的天真,那双眼睛依旧清澈,
却沉淀了过多的早熟和一丝挥之不去的、如同惊鹿般的警惕。
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短裤,长发松松挽起,碎发垂落在白皙的颈侧,
透着一股介于女孩与女人之间的清新与韧性。母亲的鬓角已染上了霜色,
她们在这个城市如同浮萍,
靠着李玉梅在制衣厂长时间的劳作和知夏晚上摆摊的微薄收入勉力维持。
那段充斥着瓷器碎裂声和绝望雨夜的过去,被她们死死锁在心底最深的角落,不敢触碰。
“轰隆——”一声沉闷的雷响毫无预兆地滚过城市的夜空,紧接着,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又快又急!夜市瞬间乱了套!
惊呼声、收摊的嘈杂声、摊贩的咒骂声响成一片。“糟了!”林知夏脸色一变,
那枚即将完成的松石戒指差点从指尖滑落。她慌忙地丢下工具,
手忙脚乱地抓起旁边一大块防雨布,试图盖住地上的货品。可是风裹挟着暴雨,
将防雨布吹得猎猎作响,沉重的铁质货架根基不稳,被狂风吹得摇摇欲倒!
支架上挂着的一大排刚串好的手链如同狂风中的风铃,剧烈晃荡,
眼看就要连同货架整个砸向那些铺在地面、根本来不及收拾的饰品!心脏瞬间被恐慌攥紧!
她扑过去想扶住货架,但力量和角度都来不及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沉重的铁架朝着她辛苦几天**的宝贝们砸下去!完了!她脑中一片空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大手,如同疾风般从侧面猛地探出!
精准地、稳稳地抓住了货架倾斜的铁管!那只手的力量极大,青筋在手背上微微虬起,
硬生生将即将轰然倒塌的铁架顶了回去!倾斜的雨水顺着铁管浇在摊开的帆布上,
危机暂时解除。林知夏惊魂未定,急促地喘息着,
下意识地顺着那只手向上看去——昏黄的、被雨丝切割得破碎的路灯光线下,
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闯入她的视线。黑色的短发被雨水打湿,几缕不羁地贴在饱满的额头,
发梢滴着水珠。他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深色衬衫,此刻也被雨水打湿了大半,
紧紧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条滑落,
勾勒出冷峻而利落的弧度。最让她心头猛地一悸的,是那双眼睛。
在昏黄的光影和迷蒙的水汽中,那双瞳仁折射出一种奇异而漂亮的、如同融化的琥珀色!
深邃,温和,仿佛***一种洞悉人世的沉静,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慵懒和漫不经心。
一股清冽、带着点木质苦涩的冷调香气——雪松的味道,混着雨水特有的潮湿与泥土气息,
猝不及防地钻进她的鼻腔。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雨水冰冷的触感,夜市混乱的嘈杂,
似乎都瞬间褪去。一种极其遥远却又无比熟悉的恍惚感,如同尘封的记忆碎片被瞬间唤醒,
狠狠撞击着她的心弦!这气息…这眼眸的轮廓…像是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烙印,
带着夏日栀子花香和红墙下的承诺碎片……是他吗?那个雨夜里再也寻不到踪迹的少年?
陆沉野——也就是在雨夜意外滚落台阶,从此失踪,被好心人收养,
辗转来到江州生活的陆家双胞胎弟弟——看着眼前因受惊而呆住的女孩。她浑身湿透,
几缕发丝粘在额角,小脸苍白,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受惊的小兽。
但他并未点破自己认出她就是资料上那个人。
琥珀色的眼眸在她慌乱的小脸和地上琳琅满目的饰品上掠过,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查和玩味。“小心点。”他的声音响起,打破了那短暂的凝滞,
低沉悦耳,像大提琴的弦,温和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疏离感,
完全不同于记忆中那个少年清脆的嗓音。林知夏猛地回神,为自己的失态脸颊微热,
慌忙低下头:“谢…谢谢你!”她用力眨了眨眼,将那不合时宜的恍惚压下。是错觉吧?
沉舟哥哥的气息更温暖阳光,而这个男人,像…雨夜里浸透的古松。她蹲下身,
继续抢救地上的饰品,动作更快更急,心跳却比刚才还乱了几分,像是被打乱的琴弦。
那次意外的援手像一粒石子投入心湖,荡开不易察觉的涟漪。林知夏惊讶地发现,
那个在雨夜中扶住货架的男人,成了她小摊的常客。他总是安静地站在摊位前,
琥珀色的目光仔细流连在每一件饰品上,带着一种仿佛在研究艺术品的专注。他并不询问,
只偶尔指着看中的某件饰品,淡淡地问一句价格,然后付钱拿走。
有时是一对简单的银丝耳环,有时是一串不起眼的贝壳手链,
有时甚至是她尝试失败、几乎卖不出去的瑕疵品。付钱的动作干净利落,从无二话。
几次下来,林知夏也注意到了。有一次,
她忍不住好奇地问:“先生…您…好像挺喜欢这些风格的?
”陆沉野拿起一枚小巧的、用蓝色碎瓷片和银线拼凑的月亮胸针,
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瓷片边缘,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摊位的灯光,意味不明:“嗯,
挺特别的。像…废墟里开出的花。”他抬眼,目光落在她身上,仿佛话里有话。
知夏的心跳漏了一拍,废墟里的花?是在说她的作品…还是她?
他不仅买走了那些滞销的“瑕疵品”,更会不动声色地在人多拥挤时,
默默站在摊位旁稍靠前的位置。高大的身影无形中为她隔开了杂乱的人流,
像一道安静的屏障。他从不多话,可林知夏却能感受到那份无声的关注。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过来的目光,沉稳,深邃,
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雨夜他扶住货架时掌心传来的力量感。某个无星的闷热夜晚,
夜市也显得无精打采。知夏早早收了摊,却没有立刻回家。
她顺着老城区低矮房屋外挂着的锈迹斑斑的铁梯,爬上了附近一栋废弃小楼的顶层天台。
晚风带着难得的凉意,吹拂着她额前的碎发。她喜欢这里,远离喧嚣,仿佛能短暂喘息。
“就知道你在这儿。”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
知夏惊讶回头。陆沉野就倚在褪色的红色铁门框上,还是那身考究的深色衣物,
与这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他似乎很了解她的习惯。“今晚没星星。”知夏有些赧然,
指了指漆黑的天幕。陆沉野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站在天台边缘。
城市的灯火在他们脚下铺展开一片迷离的光海。“星星总会有的。”他淡淡地说,
目光望向远方深邃的夜空,“看那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
遥远的银河终于撕破了厚重的云层,一颗颗星辰如同碎钻般悄然浮现,清冷的光辉洒落人间。
在远离城市核心的这片旧城区,竟能看到如此清晰的星空。“你看最亮的那颗,
”陆沉野的声音在晚风里显得格外温润,他转头,琥珀色的眼眸专注地看向她,
深邃的眸光中仿佛也盛满了星光,“林知夏,你不觉得…你很耀眼吗?
尤其是在这样挣扎着、努力发光的时候。比它们…都耀眼。”他的声音并不高,
却像带着某种魔力,清晰地传入知夏耳中。不是轻浮的赞美,更像是一种笃定的陈述。
他的话落在她心上,像投入滚烫熔岩的石块,瞬间激起了惊涛骇浪!
她的脸颊在夜色中倏然发烫,慌忙低下头,不敢与那双仿佛能吸人魂魄的琥珀色眼睛对视。
然而,就在这心动悄然蔓延的同时,一丝疑惑也开始在林知夏心底悄然滋生。
陆沉野似乎对一些细节有着惊人的执着。比如,他每次帮她捡起掉落的饰品时,
总是习惯用左手拇指和食指捏起,然后将东西放在她右手掌心——这个姿势,
莫名地和她记忆中童年陆沉舟递给她栀子花时的动作微妙重合。还有一次,她在整理线绳时,
一枚缠绕的丝线卡住了。他自然地伸手,不是用指尖粗暴解开,而是用食指轻轻一勾一挑,
动作优雅流畅,丝线便听话地松开——这个习惯性的手指动作,
也和记忆中陆沉舟玩某种复杂的绳结游戏时的灵巧手法如出一辙!最明显的是笑容。
陆沉野很少大笑,他总是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矜贵疏离的浅淡笑意。但有一次,
她和陆沉舟之间才懂的、极其幼稚的小笑话(关于陆家花园里那只总爱追着他们跑的大鹅)。
陆沉野听了,微微一怔,随即唇角勾起一个非常熟悉的角度,
眼睛也弯成相似的弧度——那个笑容的弧度,与七岁陆沉舟被逗乐时的样子,几乎瞬间重叠!
这些细微之处的重叠,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溅起一圈圈怀疑的涟漪。难道……真的是他?
是当年那个在大雨里失去踪迹的少年陆沉舟?可如果真的是他,
为什么他的气息感觉如此不同?为什么他不提起?
为什么十二年的时间会将他打磨成这般沉静疏离的模样?还是……她的思念太深,
以至于在一个气质、眼神都迥异的人身上,拼命寻找着旧日熟悉的影子?
这怀疑像是藤蔓般缠绕着她的心,让她在心跳加速的同时,又隐隐不安。
那份对陆沉野朦胧的好感,开始在不自觉寻找往日熟悉感的驱动下,悄然生根,
变得愈加复杂和难以言喻。试探与猜测,如同藤蔓缠绕着心动,却又催化着情愫的生长。
陆沉野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也越发主动。他不再是那个沉默的顾客,他会在她忙碌时,
自然地帮她递东西,在她被不讲理的客人纠缠时,
平静地站出来用一句话化解(通常是他独特的、带着无形压迫感的气场)。
他带她去江州有名的老字号吃不起眼的馄饨,汤清馅鲜,
烟火气里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踏实;他会在她望着蛋糕店橱窗里价格不菲的草莓慕斯发呆时,
第二天就“恰好”出现在摊位前,递给她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轻描淡写地说“客户送的,
我不爱吃甜”。跨年夜前夕,城管对夜市的突击检查异常频繁。
那晚林知夏的摊位不幸被盯上,她像只受惊的兔子,手忙脚乱地裹起帆布要跑。灯光乱晃,
呼喝声四起,就在她以为自己又要被罚款甚至没收货物时,
一只温热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这边!”陆沉野的声音沉稳有力,
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他还穿着那身得体的深色衣物,
却不知何时推来了一辆线条流畅、充满力量感的黑色重型机车!没等她反应过来,
他长腿一迈跨上机车,将一个黑色的头盔不由分说地罩在她头上,
低沉的声音从头盔下传来:“抱紧我!”引擎发出轰鸣!
林知夏几乎是趴在他宽阔坚实的背上,双臂死死环住他的腰。机车如同黑色的闪电,
灵活地穿梭在混乱拥挤的夜市人流和狭窄的巷弄里!霓虹灯的流光在雨中拉成模糊的光带,
风声和引擎的咆哮混合着身后城管模糊的呼喊,她的心跳快得要炸开!
脸颊紧贴着他被雨水打湿的衬衫,那雪松香气混合着男性强烈的荷尔蒙气息,
在速度与**中形成一种致命的眩晕感,将之前的怀疑、不安全都暂时冲散,
只剩下劫后余生般的悸动和对身前这个男人的无比依赖!那天深夜,
当车子停在无人的江堤边,她摘下头盔,被夜风吹乱的头发,眼睛亮得惊人,
心口的悸动仍未平息。她看着他,他侧脸冷硬的线条在月色下柔和了几分。那一刻,
那些关于习惯的疑虑变得不再重要。无论他是谁,无论他像谁,在她绝望奔逃时伸出的手,
在她惶恐无助时宽阔的背脊,才是让她心口滚烫的真实。新年夜的江畔公园人头攒动,
热闹非凡,空气中弥漫着硫磺和期待的烟火气。巨大的摩天轮闪烁着梦幻的光,
情侣们依偎着等待零点的钟声。陆沉野带着她避开人群,
来到一处相对僻静、视野开阔的江堤斜坡。远处江面上,已经开始有零星的烟火点缀夜空。
“闭上眼睛。”他低沉的声音在喧嚣中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林知夏不明所以,
顺从地闭上眼。黑暗中,听觉变得敏锐。她能感受到他靠近的气息,
闻到他身上干净清冽的雪松香,然后,手腕感到一阵冰凉的触感。她睁开眼睛。腕间,
多了一条设计精巧的手链。纤细的银色链条上,串着两枚小巧的不规则银色牌牌。
牌牌的一面被磨得光滑,上面用细细的金线刻着两个字——“Lu&Xia”。灯光下,
银与金的光泽流转,像锁住了星光。而陆沉野的手腕上,也赫然戴着同款手链,
命运的双林国栋,那张,江州小说_命运的双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