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管泓博
为了还债,丈夫和亲兄弟几个一起去当兵,丈夫是炮兵,现在叫火箭军。她生下了两个大胖小子,独自抚养他们长大,她对自己永远那么狠心,一个瘦弱的妇女硬是拼上一个男劳力的工作量。她从来没有对哪个儿子偏袒过,谁要说她偏心,她一定要跟你理论到底——亲儿子也不敢这么开玩笑。她在田里劳作的背影,深深刻在了小儿子的脑海里,她的汗水都是晒干的地瓜混合着下雨前泥土的气息。她手里变戏法似的冒出的咸鸭蛋,就着地瓜干,是小儿子童年最喜欢的零食。
兜兜转转,两个儿子长大成人,她不管老伴一个人在老家,孤身一人来到陌生的城里,带大儿子家的大孙女、二儿子家的大孙子,她也从来没有对哪个偏袒过,谁要说她偏心,她甚至会着急地抹眼泪——孙女孙子也不敢这么开玩笑。她在厨房劳作的背影,深深刻在了大孙子的脑海里,她的汗水都是厨房的油烟混合着新鲜蔬菜的香气——或许是花生油和芹菜的香气吧。点上几滴酱油的鸡蛋羹,豆角碎下的手擀面,打了两个荷包蛋的方便面,煎得油油的猪肉片……大孙子的饭菜永远是这样不重复的丰盛。
孙子上幼儿园起得晚,她就做两顿早饭,一顿和儿子儿媳一起吃,一顿孙子单独吃。送下孙子上学,她跑到超市门口排长队,为的就是抢刚开门摆上的新鲜蔬菜。当她提着孙子心心念念的旱冰鞋出现在幼儿园大门口,那一刻,在孙子眼里,她简直就是个英雄——她本来就是英雄吧。她牢牢记得那时孙子最馋的食物是烤猪舌头和大饼,拉着大嚼特嚼的孙子走在回家的路上,逢人就说:“啊呀,这孩子可能吃了,这么大小一根(猪舌头),还有一个火烧,一个人全吃上了!”在熟人的惊呼里,她一次次享受着抚养起两代人的成就感。

孙子小时候,夏天的人造棉单衣都是她从集市淘来的,冬天的棉衣、棉裤、毛衣、手套,都是她亲手织的,手套不仅有四指并拢的,甚至还有五指半指的——为的就是孙子在教室里写字方便。孙子在学校玩的绳子游戏——“翻棉担”,都是一个个吃饱喝足的午后,她手把手教的。她最爱唠叨的一句话就是:“做人,你得雷厉风行,你把活做得别人挑不出毛病来,你就成(功)了。”数十年如一日的任劳任怨,她无时不刻在用行动践行着她这句信念。
时至今日,每逢孙子孙女回到老家,离开时候车子后备箱永远都是满满当当,再也塞不下任何东西,菜园里临时挖出来、亲手择干净、一把把捆好的菜,早就包好、冻起来、分成一顿一小袋的包子、水饺,亲戚送来却不舍得享受、一直留到孙子孙女回家的一箱箱牛奶、罐头……家里人知道她喜欢吃海鲜,买来大鱼大虾堆在老家的冰柜里,下一次回老家,那些海鲜还是完完整整地躺在原先的地方,不曾挪动半分,她笑着:“等你们回来一块吃嘛,小孩子长身体需要营养,我和孩子爷爷也吃不动。”老伴在旁边也乐乐呵呵地点头。
她就是我的奶奶,一个因为早年高强度劳动,导致现在佝偻着腰,饱受关节炎阵痛烦扰的老人。她喜欢唠叨,但从来不讲自己的愿望、自己的辛苦,她为孩子、孩子的孩子奔波了一辈子,我希望她可以自私些,或许爱的确是常常觉得亏欠,我们对她的爱,何时才能抵得上,她只有小学文凭的认知里,她对我们的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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